馮卿拿著手機,看了眼自己的樣子。
老實說,她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其實有點嚇人。
臉上涂的陰影深深淺淺的,冷不丁一看總讓人想到jojo,就那種深淺不一的粗線條,非常夸張。
但這么濃的妝在抖音的濾鏡下面一看,基本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馮卿自己都不認識的臉。
“嘖嘖……媽,你騙你閨女化這個妝真的好嗎?”馮卿一邊對著手機調整鏡頭,一邊跟她媽聊天。
“行,挺好的,這還是人家抖音上的人教的呢,開了美顏就好了。”她媽一副馮卿這種小屁孩懂什么的語氣說道。
“其實你真別說,確實還行,雖然這要是出門在外,我一定會被人當成鬼。”馮卿道。
“那你就別出門唄。”
“……嗯,媽,你說的非常有道理。”馮卿探頭看了一眼,外面大街上空無一人,黑漆漆的,她的伙計們都去后面了,這個時候想必也沒有人會突然過來撞見她這堪比鬼上身的一幕。
她轉過頭來,把抖音的濾鏡拉滿,然后就看到了這堪稱神跡的情景——
在美顏之下,她臉上那些看起來厚重的有些可笑的陰影瞬間變得無比自然,讓她的鼻子看起來也高了,臉看起來也小了,就連發際線看上去都沒那么高了。
她那個看起來圓圓的眼睛瞬間變成了勾人魂魄的一雙眼。
明明馮卿什么都沒有做,可是偏偏屏幕上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一眨一眨的,把人的魂兒都快勾去了。
她那身皮膚又硬生生的白了兩個度,本來馮卿就已經夠白的了,這下子她覺得自己無限接近于傳說當中冷白皮,白的可以跟吸血鬼媲美。
一眨眼的功夫,馮卿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她自己都不認識是誰的美女。
抖音人,抖音魂,濾鏡就是人上人!
“里面烏漆抹黑的,感覺有些看不清。”楚長醉道。
他感覺前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擋著,剛好就遮住了他的視線,位置有點太巧了,巧的甚至讓他覺得老天爺是不是在跟自己作對。
此時此刻,他聽見客棧里面似乎有什么聲音傳來,這聲音讓他有些抓心撓肝的,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其他幾個人都圍在他的旁邊。
“你看見了什么東西沒有?”李七道。
“沒看見啊。”楚長醉道,“但是我聽見聲音了,屋子里面掌柜的好像正在跟誰說話。”
“不會吧?”李七有些疑惑,“客棧里應該空無一人了,掌柜的究竟在跟誰說話呢?”
“莫非掌柜的……正在對云舒君說話?”楚長醉的腦海里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獨自一人喝酒,并且一直在對著不存在的人說話,看來掌柜的是醉的不輕。
他們這幾個人今天被發現的可能性會小一點。
“掌柜的怎么了?”安火莎希也用著自己不太順的普通話問道。
她被糾正了好久,才學會跟其他人一樣喊馮卿掌柜的,之前她稱呼馮卿的時候一直是用一個大家誰都聽不懂的西域詞,后來楚長醉特意查了一下,才發現這個詞是“神明”的意思。
他不清楚安火莎希為什么會把掌柜的稱為神明,不過可想而知的是,掌柜的在她心中地位很高,如果要是出了什么事,這家伙一定會又一次發瘋的。
“你讓開,我來看看吧。”李七按住了楚長醉的小腦袋,然后把他撥拉到了一邊,自己透過被戳出來的小洞,朝著屋內望了望。
馮卿朝著屏幕看了一眼里面宛如仙女一般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旁邊黃銅鏡中的自己,直接打了一個哆嗦。
這種反差感真是太強烈了,看多了都覺得慎得慌。
怎么說呢……非常有紅樓夢里面的風月寶鑒內味了。
賽博朋克時代的風月寶鑒,征服無數新世紀人們的□□樂法寶,奇葩詐騙案層出不窮的舞臺,神奇生物的觀賞地點,令不少人控制不住在地鐵上打人欲.望的終極神器——抖音。
馮卿屬于跟不上時代的那群老人了,如果不是她媽讓她拍抖音,可能她這輩子都不會下這個軟件,不過馮卿本身還是個還算較真的人,既然拍了,那就一定要拍好。
她從旁邊的抽屜里掏出了一把笛子。
這還是今天她翻箱倒柜找到的,不知道是哪個劇組的道具還是之前就放在客棧里的。母上大人要求她在屏幕前跳個舞,馮卿覺得自己實在是做不到,便退而求其次,問母上吹著笛子行不行。
這幾天她沒事就刷抖音,正好那天看見了一個不用怎么亂動,只需要擺幾個pose,借著背景音樂假裝吹一吹笛子就好的視頻。
穿上一身仙氣飄飄的古風大衫,然后插一腦袋花里胡哨的裝飾,最后再對著鏡頭擺出幾個吹笛子的架勢,眼神再顯得深遠一點,背后配上瘋狂的抖音特效,這就算齊活了。
馮卿覺得這個視頻非常適合她,正好她當年曾經學過三個月的豎笛。
……雖說豎笛和馮卿手里的笛子好像不是同一種東西,雖說馮卿吹的豎笛可以跟章魚哥相媲美,但是馮卿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比較有吹笛子的氣質。
她相信如果拍完傳上去,一定會讓她母上大人開心的。
為了拍今天這個視頻,馮卿不僅把自己的臉涂成了這么一副可怕的樣子,她還特意把自己平時裝逼用的劉海掀了起來。
對于馮卿來說,這輩子她唯一不敢對著裝逼的對象就是她媽。
因為如果她敢對著她媽裝逼,她媽就敢讓她感受一下母愛的力量。
她鼓搗了一會覺得有些口渴,就端起桌子上的可樂,又給自己灌了一口。
李七從小洞里看過去的時候,只看見了掌柜的背影。
他發現,自己掌柜的似乎換上了一件從來都沒看見她穿過的衣服。
這身衣服,即使以李七的目光來看,也覺得未免有些太奢華了。
衣服上面的金線層層疊疊,多到數都數不清,大朵大朵富麗堂皇的金花就這么盛開在裙擺之上,隨著掌柜的腳步在地上慢慢的盛開又衰敗著。
他看見掌柜的頭上甚至還帶了一個他從未曾見過的頭飾,這頭飾不知道用了多少金子制成,光是這樣看著就顯得沉甸甸的,上面還綴著一圈足足有拇指蓋那么大的珍珠。
掌柜的似乎真的是醉了。
她平日里并不會穿這樣的衣服,雖說掌柜的在別人眼中一直是一個非常張狂的人,但是跟她最熟悉的李七卻知道,掌柜的平時是喜歡安靜的,甚至于有些內向。
她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從旁邊取出來了一個東西。
李七看了很久才辨認出來,那似乎是一個笛子。
這把笛子已經很舊了,看起來甚至有些破爛,在打扮成這樣的掌柜手中甚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背對著李七,認真的撫摸了很久那把笛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掌柜的好像確實有什么心事。”
李七不清楚掌柜的究竟是怎么了,不過他總覺得掌柜的似乎是在想一個什么人。
馮卿的確是在想人,她在想她媽。
你說她要是拍的不好看,她媽會不會就地把她處決了啊?
也不是沒有可能啊,馮卿覺得真到了那個時候,估計自己只能選擇一個舒服點的死法了。
“掌柜的好像換上了一身從來沒見過她穿的衣服。”李七把頭伸回來之后道。
從來沒見過她穿的?楚長醉忽然愣了一下。
他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既然這身衣服掌柜的從來沒見穿過,那會不會是曾經的云舒君穿過的?
“然后掌柜的還拿了一把挺舊的笛子。”李七比劃了一下道,“我從來不知道掌柜的居然還會吹笛子。”
楚長醉聽了這句話,也突然愣了一下。
他確實不知道風無痕會吹笛子。
——但是云舒君會吹。
云舒君不光會吹笛子,她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一把舊笛子,這聽起來好像沒什么,但是……如果說,這把笛子是曾經云舒君用過的呢?
掌柜的喝了整整一天的酒,終于到了晚上還是沒忍住喝醉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她或許不想展露自己的脆弱,可是私下里,她還是沒有忍住用這種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她在模仿著一個已經去世了的人,
楚長醉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看見掌柜的這個樣子,不過是個人都會有傷心的時候,即使是掌柜的這樣的強者也不免如此。
“唉,怪不得讓咱們早點睡了,恐怕也是不希望被別人看見吧,可是……掌柜的這樣是沒用的啊,人死了終究是死了,再說掌柜的,就算再怎么模仿,也終究沒辦法跟曾經的云舒君一模一樣。”
楚長醉嘆了口氣,把頭又伸到了那個窟窿前,準備看一眼掌柜的現在的狀況。
剛剛巧,馮卿這個時候把手機放到了手機拍攝支架上面。
那個支架就在一個幾乎從來不會被打開的小窗戶前面,馮卿看了一眼位置,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就走了回去拿起了笛子。
唉?怎么透過這個窗戶看,里面竟然像是多了個邊框?
楚長醉剛剛疑惑了一秒,還沒等把這個消息告訴李七他們,就忽然看見那黑色邊框里面的掌柜轉過了頭。
……
那一瞬間,楚長醉的所有思緒都被打斷了。
他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那一刻,他只感覺自己仿佛并沒有在凡間。
而是看見了天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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