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長醉頭幾天在客棧待著,其實是很茫然的。
他其實有些拿不準掌柜的準備讓他干什么。
最近他在客棧里面待著，本以為掌柜的會教給他一些有關于推算天命的知識，畢竟掌柜的那個實力他親眼見到了,恐怖的要命。
既然掌柜的特意讓他變小來到這家客棧里，那么應該也就是為了這個。
但是最近楚長醉又近觀察了一下掌柜,她的性格竟然出人意料的……
普通。
具體普通在什么地方呢？
她平時經常對著窗戶發呆,經常對著黑牌子發呆，經常對著人發呆,每天都要吃很多好吃的東西,睡,聽書,看熱鬧，呃，還有對著貓發呆……
反正楚長醉沒有親自進到客棧里面前，他以為掌柜的一定天天想著毀滅江湖這種的大事。
進了客棧以后，他就總覺得有些幻滅。
李孤星那種家伙已經無藥可救了,楚長醉懷疑如果掌柜的說她是神仙李孤星都會瘋狂鼓掌。
他甚至怪異，李孤星這家伙腦袋里只剩下了“掌柜的天下第一”這個概念，所以他心中的詭異感覺自然也沒有跟李孤星說。
這個掌柜的各種方面來說看起來都怪怪的，很像……是一個普通人。
楚長醉滿肚子的好奇，卻無法對別人說。
直到這一天,掌柜的把他叫過去。
然后……遞給了他一本書。
……
其實楚小白這個小孩剛到客棧的時候,馮卿也不知道應該讓他干嘛，她嘗試過讓他去掃掃地，刷刷碗什么的,但是無論他做什么,馮卿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虐待童工。
這孩子干活倒是挺利索的,但是他越利索，馮卿心里的罪惡感就越重。
直到有一天，馮卿忽然發現這孩子會打算盤，她當時就驚了一下。
而且這孩子打算盤的速度可能比她按計算器都快。
馮卿為了這事還專門發了個帖子，底下有人說：【……幾天不見穿越哥你終于成人販子了嗎？】
【才沒有！】
【穿越哥編的越來越有意思了……不過你真的不考慮看一下心理醫生嗎？】
【古代會打算盤的小孩？我想想……是不是以前在別的店里當過伙計啊，所以才會打算盤。】
馮卿原本還想跟論壇里調侃她的人大戰三百回合的，結果在看見那條最新回復的時候才想了起來。
對啊。
她記得之前那個小孩說過他有師父，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的那個師父應該就是曾經帶他學手藝的人。
所以他的師父去世以后，這個孩子就沒有地方學手藝了，因此才被趕了出來。
這小孩雖然年紀小，但是不光會打算盤……說不定還會寫字。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馮卿給楚小白找來了紙和筆，當馮卿看著他規規整整寫在紙上面的字時，嘴角微微的抽了一秒。
她都沒好意思說自己寫的字可能都沒有這小孩的字好，更別提她的字還“缺胳膊少腿”的。
等等，既然這個小孩又會打算盤，又會寫字，那不如……
【暫時……先讓他在我們客棧里當一個賬房吧。】馮卿最終決定道，【還能學學算數，練練寫字，天天也有事做，培養一下好習慣。】
——從此以后，他們店里就多了個十歲左右，天天撥拉算盤的小孩。
盡管楚小白站在柜臺后面都沒那個柜臺高，盡管客人到柜臺前只聽聲音不見人總以為自己是見了鬼，但是馮卿還是很滿意的，說起來這也是他們店內的一大特色嗎。
說起來……馮卿也不打算讓楚小白在這個店里干一輩子。
一個21世紀的人類看見幼崽的第一想法是什么？
讀書啊，考學啊有沒有。
馮卿也不想耽誤人家，她都準備好文房四寶準備過幾天找隔壁的那家秀才先問問怎么考童生，該看什么看什么，該背什么背什么。
然而馮卿心里還是有點小糾結。
【這古代全是考文科，這幫人就是文科看太多了從來都不重視理工科所以才會研究不出來飛機大炮的。】馮卿唉聲嘆氣，【我想讓他學點理科……你們覺得這個想法有沒有點離譜？】
下面的人紛紛跟帖吐槽，【這有啥離譜的？是好事啊。】
【這是深入骨髓里的勸學癌嗎……你這都穿越了，看見小孩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勸學嗎？】
【噗，還挺有意思的，這樣吧，十歲的小孩，如果古代沒有學過什么數學基礎的話，先給他點小學的數學解析看看就好了，物化生以后再接觸，先摸摸底。】
論壇上面的那群人嘴里說著讓馮卿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是一提到逼……咳咳，勸小孩學習的這個話題，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不約而同的興奮了起來，嘴上批評的越厲害，下手下的越狠。
于是馮卿在短短的半天之內就整理出了一個供十歲左右孩子可以做的數學練習冊清單，這清單里面包含了壇友里數位老師們的無私貢獻。
當馮卿把這玩意拿出來的時候，她其實是有點惡趣味的，因為她其實是想看到一點點小白臉上茫然而又崩潰的表情。
然而……
她看見眼前的小白接過這幾本書看了幾眼之后，就突然表情凝滯了起來。
唉？為什么會露出這種表情？
馮卿有點懵。
楚小白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是題太難了嗎？
楚小白其實本來長的就挺好看的。
……畢竟，當年楚長醉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天下聞名了，算命其實還是個蠻唯心主義的東西，一個長的好看的人總比一個長的丑的人有說服力，考慮到楚長醉出名的時間，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家伙是從小好看到大的。
馮卿看著看著就總覺得有點怪。
楚小白是那種很可愛的小弟弟的感覺，可是當他看著手上的那本書時，馮卿總感覺自己好像有了種幻視。
總感覺……這小屁孩居然有點帥。
不是那種臭屁的帥，是一種還蠻酷，蠻深沉，蠻有味道的帥，這種感覺出現在楚小白這小屁孩的身上時，那種詭異的反差感，竟然把馮卿給鎮住了。
呃，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錯覺嗎？
馮卿搖晃了一下腦袋，正當她想要好好的再打量一下楚小白時，就突然看見楚小白合上了手里的書，揚起頭來。
“這幾本書都是給我的嗎？”楚小白用著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里瞬間就閃出了無數的光芒。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小孩眼睛殺傷力是恐怖的，那種孺慕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他只有眼前的人可以信任一樣。
有那么一秒，馮卿都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看見了天上撲騰翅膀亂飛的小天使正在向自己撒嬌。
瞬間，剛剛的那一切都從馮卿的大腦里自動清空。
馮卿被打出了暴擊。
她糊住了雙眼一樣，忍不住把嘴咧的老大，一臉慈愛的說：“對啊對啊，你想要的話就都給你，你想要什么都給你……”
……十分鐘之后馮卿坐在桌子前面開始沉思。
剛剛發生了什么，她為什么跟失憶了似的，只記得好像看見了什么特別閃亮的東西，然后有那么一秒把她大腦里的保險絲都給燒掉了。
這幾本書的封皮亮的都有點炸眼，是那種特別明亮的顏色，看著總不像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圣賢書。
但是楚長醉一點都沒有嫌棄。
他匆匆忙忙的把這幾本書抱在了懷里，然后顛顛的跑進了柜臺，小心的抽出了一本，用手捧著這書。
這東西……
他突然間明白，掌柜的為什么要讓他來當一個賬房了。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啊。
他的表情……簡直就像是發現了絕世珍寶一樣。
如果楚長醉在沙漠里看見了一壺好酒，他都不會是這種表情。
……
所謂的賬房，也不過是熟練的運用“數”這種方法而已，楚長醉曾經專門研究過數這方面的東西，畢竟這也算君子六藝之一。
只不過“數”在六藝里終究是最末位，大眾對它的關注也不是很多，但是楚長醉卻獨愛這個。
其實不光是他，鬼谷門的很多人在數這一方面都有很深的見解，畢竟在推演天命的過程里經常需要用到算數，有一些比較厲害的人在推演的時候甚至會進行大量的計算。
當年楚長醉的師父就曾經教給過他這個，但是楚長醉也僅僅只是會了他師父教給他的那些而已。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掌柜的對這東西的理解居然會這么深。
楚長醉當年學這東西的時候就是一群人里學的最快的那個，他總覺得這方面的東西很有趣，能精通這東西的人一定絕頂聰明。
盡管他的同門師兄弟們都不這么認為，但是楚長醉卻一直覺得這個東西里面有著一種很迷人的東西。
冰冷，復雜，帶著讓人很難以參悟透，但卻很本質的規律。
——就像天道。
原來……這才是追求天道的真理嗎？
楚長醉深吸一口氣，他的眼睛里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
雖然書上的一些東西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或許太簡單了，可是……它里面應用到的一些方法，卻是楚長醉聞所未聞的。
楚長醉感覺自己終于窺探到了掌柜的一絲秘密——她能掌控到天道的秘密。
一切的技巧，都隱藏在這些東西里面。
他只要一想到這里就激動的不行，再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測，就覺得自己太過淺薄了。
這東西……應該是掌柜的自己這么多年的感悟總結吧，江湖中類似于武林秘籍一般的東西是從來都不會給別人分享的。
但是掌柜的卻這樣無私的給了他，甚至像是沒有把這東西多么看重一樣，雖說掌柜的當時給他書的那個微笑簡直讓他想要瘋狂逃跑……但是楚長醉還是捧著這幾本書，像是捧著自己的性命一樣。
……
李七在廚房里切著菜，他總覺得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有個小矮子一直興奮的上躥下跳，楚長醉仗著自己小孩子的外貌，到處亂竄，一會竄到這，一會竄到那。
切著切著，李七握著菜刀的手就忽然間緊了一下。
……好煩啊。
像是眼前一直蹦噠著一個蒼蠅一樣。
李七長嘆了一口氣，抬頭望天。
把楚長醉收留進來，絕對是他一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之一。
他嘆了口氣后，又繼續低頭切菜。
要不哪天看天氣不好……就把他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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